石島在永興島東北方,舊年,彼此隔了幾百米,如今已連成一塊。
晨起,車發(fā)石島,半盞茶工夫,了然在望。眼前頓時遼闊,海天之外,再無其他。遠遠的,只聽得海浪悶聲低吼,傳來隆隆如鼓點一般的聲音,又好像春雷在山溝滾動。抬頭一看,只見前方出現(xiàn)了幾道白線,自高而低,一層層整齊近前移來,橫貫何止萬丈。人向海浪走,海浪向人走,浪花比腳步快捷,早先一步奔到石島,散成零碎剔透的海水,在光照下熠熠生輝。
走上石島,風更大了,鼓舞衣衫,生怕吹走了,只能定定站著。風蕩起海水,卷成一堵兩丈高的水墻,化作浪花,猶如一萬座雪獅,一萬匹白馬,一萬頭冰獸,翻滾咆哮,浩浩飛奔而來,變成億萬條銀魚,躍起落下,閃閃發(fā)亮。
坐在島邊,風浪浩蕩不知停歇,看得人胸中陡然豪興。
此地為西沙群島之頂峰,島高五丈有余。通體珊瑚礁,故得名石島。
在高處俯瞰,有些石頭立在岸邊,有些石頭臥倒水里。凝神看去,只見水里一石頭像蟒,一日日盤踞西沙,得享天地靈氣,有一天,怕是要化身螭龍,飛縱上天的。傳說螭龍為海獸之一種,漢武帝時有人進言,稱其水精,放置屋頂可避火厄。古人說,龍生九子,其二為螭,性好張望,今屋上獸頭是也。
水里一石頭像蛙。蛙鼓腹瞪眼,人以為發(fā)怒,故稱蛙怒。勾踐出兵吳國,將士怯戰(zhàn),一只青蛙蹲坐雨中,環(huán)顧四周,怒目而視。勾踐停行,手扶車廂前的軾木向牠致禮,以示敬意。隨從不解,勾踐說:“蛙蟲本為無知之物,見敵而有怒氣,故為之軾禮?!币慌攒娛柯牶螅粋€個懷心樂死,不再懼敵。曹植曾作《矯志詩》說:“越王軾蛙,國以死獻?!标懹我灿性娫疲骸安蓍L增蛙怒,花空失蝶期?!痹谑瘝u上,想起這些古人,一時頗有些詩意,賦得古風《登石島》:
駕礁游碧宇,臨空讀天書。
疾風逐浪高,雪意近看無。
鼓舞漁帆勁,波蕩鷗鳥浮。
我欲扶搖上,萬里鯤鵬孤。
頑石游魑蟒,怒蛙鼓眼腹。
須彌大石島,芥子小銀珠。
遠洋參造化,何須春來度。
一年復一年,豈論朝和暮。
遙祭兄弟公,整衣拜珊瑚。
據(jù)說往日潭門有一百零八漁民,歃血為盟,生死與共,有回出海遭遇暴風,變成了海神,后顯圣海上,扶弱救危。后世為紀念他們,常在島上以珊瑚石堆砌而成一米高小廟,祭祀孤魂。
在南海諸島見過好幾座兄弟公廟,永興島也有清代漁民修建的兄弟公廟。前年和漁民同行,幾個大漢路過廟門,篤信上前納頭就拜,連連叩首,一臉肅容,極虔誠極恭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