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:北京中南海新華門。
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一日,毛澤東正式由香山雙清別墅,移居至中南海豐澤園菊香書屋,周恩來入住中南海西北角的西花廳,朱德、劉少奇等其他領(lǐng)導(dǎo)人也相繼入住中南海。中南海從此成為黨中央、國務(wù)院機關(guān)所在地。
西苑北、中、南三海,一千年來相繼作為遼、金、元、明、清宮苑;清朝結(jié)束后,從袁世凱開始的北京時期民國總統(tǒng)府、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北平市政府,先后相繼設(shè)在此處。新中國繼續(xù)沿用原有建筑設(shè)施。如今,北京西苑三海肩負著厚重的歷史文化傳承,寄托著人民對毛澤東、周恩來等開國領(lǐng)袖們的無比愛戴和無盡懷念,并且在新時代國家政治生活中繼續(xù)發(fā)揮中樞作用。\姜舜源(文、圖)
坐落于天安門西的新華門,是中南海的正門。她本是西苑太液池南岸的寶月樓,干隆二十三年(一七五八年)建。民國初年,袁世凱在中南海開設(shè)總統(tǒng)府,嫌其沒有正中當陽的南門,便將樓外一段皇城紅墻拆除,將樓下開出三間大門,兩側(cè)以“八”字影壁與紅墻連接,將寶月樓改名“新華門”,沿用至今。門內(nèi)影壁上,是毛澤東主席親筆書寫的“為人民服務(wù)”五個大字,這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人的根本宗旨。
寶月樓是干隆時期造園藝術(shù)經(jīng)典之作,干隆御制《寶月樓記》稱其建造緣起是:“每臨臺(南海瀛臺)南望,嫌其直長鮮屏蔽。”于是因地制宜,按照“據(jù)岸者十之四,據(jù)池者百之一”的比例,建造了這座面闊七間、樓高兩層、屋面為卷棚頂?shù)亩饲f秀麗的園林建筑,與東邊宏偉壯麗的皇城正門天安門相輔相成,相映成趣。
干隆“寶月樓” 民國“新華門”
寶月樓改成正門后,穿過南海湖面正對瀛臺南端迎薰亭、瀛臺中心建筑涵元殿、南海勤政殿等,形成中國傳統(tǒng)建筑南北軸線。勤政殿西毛主席居住的豐澤園,是清代康熙皇帝“勸課農(nóng)桑”、進行農(nóng)事實驗的地方,曾培育出著名的“早御稻”。房屋青磚布瓦,質(zhì)樸無華。
商周時期,今中海、北海、故宮一帶是▉高梁/高粱▉河古道和自然湖泊。距今一千年前后與北宋同時的遼代,在南京城東北郊外這片湖泊中,建造了皇家離宮別苑,相傳白塔之下是遼代蕭太后、金章宗李宸妃的梳妝臺遺址。金代改遼南京為中都,將這一帶湖泊擴建為大寧宮園林建筑群,范圍包括今天中海、北海及周圍區(qū)域。疏挖湖底泥土,在湖水中央堆起“瓊?cè)A島”;將宋徽宗時南方進貢的“花石綱”太湖石,又千里迢迢從汴京城(今河南開封)宋代皇家園林艮嶽里運到金中都瓊?cè)A島上。
“二人土上坐,一月日邊明”
現(xiàn)存三海保存的主要是元明清時期的格局,北海白塔山在元朝是整個皇城的“靠山”,在明清是西苑太液池的風(fēng)景中心。元代文臣陳孚、柯九思、納新等記載:有一夜晚,皓月當空,瓊島澄輝,萬籟俱寂,金章宗與李宸妃在山上吟詩作對。章宗出上聯(lián):“二人土上坐”,李宸妃對道:“一月日邊明”。他倆各打一字,并且道出了當時的情景。特別是李宸妃用日比喻君王,月比喻自己,一語雙關(guān),妙若天成;而且金章宗第一個年號就是“明昌”,寓意文明昌盛。故此事傳為千古佳話。
以“一池三山”象征東海及三仙島蓬萊、瀛洲、方丈,是漢武帝長安城昆明池以來皇家園林的經(jīng)典題材。元代太液池三島除瓊?cè)A島外,是毗鄰的圓坻、犀山臺,就是如今北海大橋東端北側(cè)的團城、南側(cè)水中的水云榭。永樂開拓南海、堆筑瀛臺,為保持一池三山格局,就把北海團城與東岸連接成半島,保留團城小城堡、臺城的特殊建筑格局;清干隆時期,又將元代大玉甕“瀆山大玉海”,安放到團城承光殿前特建的亭子里。大玉甕是元世祖忽必烈統(tǒng)一云南大理后,以大西南岷山玉琢制的,象征天下一統(tǒng)。團城又是遼、金、元、明、清千年歷史的濃縮。周總理重視保護祖國文化遺產(chǎn)和北京城歷史文脈,非常愛惜西苑三海文物,他曾囑咐北海管理處工作人員說:“‘燕京八景’北海占了兩個(瓊?cè)A島“瓊島春陰”、太液池“太液秋風(fēng)”),一定要好好保護。”
“八景”有其二 定要保護好
上世紀五十年代,為打通北京城東西交通大動脈,市交通部門決定拆除北海團城、“金鰲”“玉蝀”橋以拓寬馬路,在文物界引起巨大震動。時任文化部副部長兼文物局局長鄭振鐸,匯總梁思成、范文瀾、翦伯贊等專家們意見,要求保留這兩處古建筑群,建議大橋南側(cè)加寬,橋西中海紅墻后移。鄭振鐸請部長沈雁冰(茅盾),以特急件形式直送總理辦公室;又由梁思成面見周總理,面陳保護團城意見。
周總理聽了梁思成的匯報后并未立即表態(tài),只是說要到團城去看一看。幾天后,在鄭振鐸等人的陪同下來到團城,總理步行繞團城一圈后登上團城,察看每座宮殿及城上古樹,一邊詢問有關(guān)情況。走下團城,遠眺北海瓊?cè)A島和中南海,目測北海大橋上來往的車輛。最后斬釘截鐵地說:團城的一磚一瓦一樹一石都不能動!要改建北海大橋,把中南海的西北圍墻向南移,不能向團城拓展。拓建大橋時,把大橋東西兩端“金鰲”、“玉蝀”兩座牌坊拆遷到陶然亭公園去。在團城北面修一座臺階,把團城和北海公園連接起來,而不要拆墻挖洞。
周總理作出這個決定后,又召開會議將工程方案確定下來。北京市有關(guān)部門重新設(shè)計,紅墻向南移建;大橋由七孔增加至九孔,橋面拓寬至三十四米,橋身加長至二百二十米,既滿足了當時市政交通的需要,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古建筑及其環(huán)境風(fēng)貌。
足跡白塔下 遺范在心中
二○一四年,筆者參與北京市紀委廉政征文大賽評選,北海公園工作人員提交的《周總理晚年在北?!?,回憶周總理在北海公園西側(cè)的三○五醫(yī)院住院期間,從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七五年,到北海公園散步有幾十次,公園不少職工因而接觸到日常生活中的周恩來。
那時因西苑大修,公園暫停開放。周總理來北海散步、休憩,從未向公園提出過個人要求,連喝水都用自帶的水杯和茶葉。醫(yī)生為給總理補充營養(yǎng),有時帶一些水果。每次吃水果,總理總要讓秘書數(shù)一下在場人數(shù),按人數(shù)把水果分成若干份。吃之前,他先環(huán)顧四周問道:“都有了嗎?”待得到肯定答復(fù)后他才肯吃。有時,在場的人故意躲開或再三推讓。這時總理就不高興,秘書便低聲說:“快去拿一份吧,不然總理也不會吃。”一次,醫(yī)生只給總理帶來一只芒果,總理見無法分,就讓服務(wù)員將芒果泡水,每人一杯芒果水。
總理走累了,就坐路椅上休息一會兒,有時從車的后備箱拿出自備的小折椅坐。公園的同事們?yōu)樽尶偫碜檬娣c,就準備了一把藤椅。有一次,總理散步走到北海南門湖邊看荷花,公園主任馬文貴就搬來預(yù)備的藤椅請總理坐,這時秘書也已經(jīng)搬來自備的折疊椅??偫碚f:“我有椅子。”馬文貴說:“坐藤椅舒服些。”再三動員,總理還是不坐,說:“咱們都是共產(chǎn)黨員,哪能那樣不平等呀!為什么舒服的椅子讓我坐呢?”總理用手指著自己的胸口又說:你這樣做,我心里不舒服呀!秘書對馬文貴說:老馬,你就別讓了,總理不會坐的。就這樣,總理一直坐著自備的鐵椅,不搞“特殊”。
一九七五年,周總理病情已經(jīng)很重。有一天他漫步來到瓊?cè)A島上的仿膳飯莊,經(jīng)常負責(zé)外賓接待的廚師龐長紅一見,趕緊上前問候總理。他知道總理愛吃肉末燒餅,就對總理說:“我們這就給您做您愛吃的肉末燒餅。”那頓飯周總理吃了一盤炒油菜心,一碗蛋黃湯,兩個肉末燒餅。龐長紅知道,凡是私事,總理必然是自費。等到總理吃完后,他向總理報賬說:“您這頓飯花了一塊五。”總理搖了搖頭說:“不對吧?木炭費算上了嗎?要我看三塊都不止。”看到總理的認真勁兒,龐長紅只好按標準收了三塊七。不料第二天總理又派人來“補錢”,理由是北海公園當時不開放,沒有游人,為我這兩個燒餅,也得專門開火爐,這樣炭火費、人工費也要算上。最后,按總理的意見收五元錢。
周總理對北海閱古樓《三希堂法帖》十分了解,一次來到此處,得知石刻都陳列在二樓時,嘆息說:“二樓我上不去了。”園方將園內(nèi)保存的三冊《三希堂法帖》拿給總理看,總理當即讓秘書打了借條。幾天后,總理秘書親自到北海對公園負責(zé)人說:“周總理說《三希堂法帖》有的地方破損了,他要自己出錢拿到外面修補,再還給公園。”然后總理自己付款,叫秘書將《三希堂法帖》送到故宮博物院,對缺頁、破損、排序顛倒等問題一一進行了修正,并重新裝裱后,送還北海公園。
周總理逝世至今已經(jīng)四十多年,北海的同事們換了好幾茬,但周總理的這些往事在他們心中歷歷如昨,代代相傳。
?。ㄗ髡邽楸本┦袡n案學(xué)會副理事長、北京博物館學(xué)會學(xué)術(shù)委員會主任、ISO 34300歷史紀年國際標準中國專家組成員、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員)